劉應均(左)和丁桂蘭在地里給川芎除草。
本報記者 趙曉霞攝
在鳳泉村，記者看到很多川芎衍生品。
本報記者 王美華攝
位于彭州天府中藥城的新綠色藥業(yè)科技研發(fā)中心，針對川芎等中藥材進行了一系列科技研發(fā)工作。
本報記者 熊 建攝
圖為川芎切片。
【開欄的話】
中醫(yī)藥是我國傳統(tǒng)文化燦爛寶庫中的重要組成部分，是現今世界上保留最完整的傳統(tǒng)醫(yī)學體系。當前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，加快實施健康中國戰(zhàn)略，滿足人民群眾美好生活的需要，必須加快發(fā)展中醫(yī)藥等健康服務業(yè)。
中藥材是中醫(yī)藥事業(yè)傳承和發(fā)展的物質基礎，道地藥材是我國傳統(tǒng)優(yōu)質藥材的代表。加快道地藥材產業(yè)發(fā)展，對促進特色農業(yè)發(fā)展和農民持續(xù)增收、加快發(fā)展現代中藥產業(yè)、實現鄉(xiāng)村振興具有重要意義。
橘生淮南則為橘，生于淮北則為枳。道地藥材是經過中醫(yī)臨床長期應用優(yōu)選出來的、產在特定地域、具有較高知名度的藥材，與其他地區(qū)所產同種中藥材相比，品質和療效更好，質量穩(wěn)定。
歷史上道地藥材多數來源于野生資源，區(qū)域特征明顯，數量有限。近代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，隨著技術進步和用藥量的增加，人工栽培藥材逐步取代野生藥材的步伐不斷加快，道地藥材加快發(fā)展。
目前，我國常用中藥材600多種，其中300多種已實現人工種養(yǎng)，種植面積達到3300多萬畝，初步形成了四大懷藥、浙八味、川藥、關藥、秦藥等一批產品質量好、美譽度高的道地藥材優(yōu)勢產區(qū)，道地藥材種植成為偏遠山區(qū)的特色產業(yè)和農民收入的重要來源。我國已成為世界上規(guī)模最大、品種種類最多、生產體系最完整的中藥材生產大國。
為展示當前我國道地藥材的培育種植、保護發(fā)展的情況，本版今起推出“道地藥材巡禮”欄目，圍繞道地藥材資源開發(fā)、品種創(chuàng)新、質量安全等熱點問題，答疑釋惑，以饗海內外讀者。首先推出“四川篇”。四川是中醫(yī)藥資源大省，被稱為“中醫(yī)之鄉(xiāng)”“中藥之庫”，坐擁9000多種中藥資源、86種道地藥材，業(yè)內素有“無川藥不成方”的贊譽。
近來，一款來自中國四川的道地藥材川芎(音同胸)，在中藥走出去過程中連獲喜訊。
一個是3月15日，國際標準化組織(ISO)正式發(fā)布了《中醫(yī)藥—川芎》國際標準。該標準是四川主導研制的首個中醫(yī)藥ISO國際標準，為川芎藥材國際貿易取得了規(guī)則上的主動權，對培育中醫(yī)藥國際經濟合作和競爭新優(yōu)勢具有積極的作用。
再一個是近日出版的《歐洲藥典增補本11.5》發(fā)布了新修訂升級的川芎質量標準，將于今年7月正式生效。本次修訂與川芎特有的質量屬性和特點更加吻合，符合川芎道地產區(qū)生產實際，將極大促進川芎出口，尤其是為促進歐洲貿易起到重要作用。
川芎是著名的川產道地藥材，應用廣泛。2020年版《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》(一部)收載中藥成方制劑和單味制劑1607種，其中含川芎成方246個，占比15.3%。那么，當前川芎的種植、開發(fā)情況如何?產區(qū)是如何保證道地性的?下一步如何創(chuàng)新發(fā)展?帶著這些問題，本報記者奔赴川芎的道地產區(qū)——四川省彭州市、都江堰市進行了調研。
好種好活的“懶莊稼”
走在地里，低矮的川芎葉子不時蹭在腳脖子上，怪癢癢的。
這是敖平鎮(zhèn)鳳泉村一片川芎種植地。身著藍色長外套，腳蹬一雙雨鞋的劉應均和愛人丁桂蘭正用小鏟子，在密密麻麻的川芎中，又快又準地挖出一株株雜草，將它們扔進不遠處的竹籃中。今年68歲的他已經種了十幾年川芎，靠著4畝地，一年收入能到五六萬元。
從種植到田間管理再到采挖，在劉應均看來，工作量不算大�！按ㄜ菏恰畱星f稼’，好種好活，我們倆就可以，只是花費時間多些�！彼f，最盼的是川芎能賣個好價格。
每年到川芎采挖季節(jié)，會有人來地頭收川芎�！暗酱ㄜ耗苜u的時候，就有人騎著電動三輪車收�！眲钢h處一條小馬路說。
在鳳泉村乃至敖平鎮(zhèn)，記者在路上，放眼兩旁，全是密布的川芎種植地塊，地里間或也有像劉應均一樣除草的農民。據鳳泉村黨委書記潘賢勇介紹，村里種川芎有很多年歷史，幾乎家家戶戶都在種，毛利潤能達到每畝約1萬元。
3月中旬是川芎的起苗階段，有些冬天枯萎的葉子還有些暗黃�！安挥谜^一段就好了，會自然換苗。再過一段時間，這一片就都變成綠色的了，特別有氣勢�！迸速t勇說，全村耕地4060畝，其中川芎種植面積達3000畝。為了保持地力、清除蟲害，進行水旱輪作——收完川芎，種一季水稻;收了水稻，再種川芎。
“一般8月中下旬播種，來年5月收獲。中耕除草進行3至4次。堅持有機肥為主，無機肥為輔�！迸碇菔修r業(yè)農村局種植業(yè)科科長廖俊波說，在川芎種植過程中，有一個重要的環(huán)節(jié)，就是苓種(即川芎種子)繁育——從地里起挖生長健壯的植株，去掉地上部分及根莖上的須根、泥土，選擇個頭圓、芽多、大小適中的撫芎，運往苓種繁育地——往往在山上——繁育，等莖桿長到1米左右，采收作為種子。
這就是“山區(qū)育苓，壩上栽種”——川芎道地品質的形成要素之一。在都江堰，苓種往往會被運到青城山上培育。當地人認為，這樣川芎就吸收了大山的靈氣。
每年5月，當川芎地上莖的節(jié)盤顯著膨大并略帶紫色時，其地下根莖發(fā)育得最好，此時采挖最適時。采挖后，除去莖葉及須根，洗凈，曬干或烘焙干燥，再根據不同的用途制成不同形態(tài)的產品。在古代，川芎炮制方法較多，有熬制、炒制、醋制、泔制、焙制、煅制、酒制、蒸制、鹽制、蜜制等方法�，F代則大多采用生切制和酒制兩種。
古醫(yī)書中列為上品
在鳳泉村采訪時，兩只白鶴飛過頭頂，著落在七星泉邊上的濕地上。當地大力整治環(huán)境，開發(fā)中醫(yī)藥主題體驗線路，引來了白鶴等珍禽落腳于此。巧的是，川芎能造福百姓，跟白鶴也有著不解之緣。
相傳唐朝初年，藥王孫思邈帶著徒弟云游到了青城山采集藥材，途中在青松林內歇腳，忽然聽見幾只小鶴驚叫。循聲而去，只見山洞邊有只雌鶴頭頸低垂，雙腳顫抖，不斷哀鳴。孫思邈當即明白，此鶴患了急病。
隔天，孫思邈師徒再次來到青松林，看到幾只白鶴給病鶴銜來一朵小白花，還有幾片葉子。幾天過后，雌鶴完全康復。孫思邈覺得與這種植物有關。后來，他們在一個古洞內找到了與白鶴嘴里掉下來的花、葉一樣的植物。孫思邈發(fā)現這種植物有活血通經、祛風止痛的作用，便讓徒弟攜此藥下山，為患者治療，果然靈驗。
于是，孫思邈吟道：“青城天下幽，川西第一洞。仙鶴過往處，良藥降蒼穹。”“川芎”由此而得名。
作為一種常用藥材，川芎素有“川藥首藥”之稱，《神農本草經》將其列為上品。張仲景、陶弘景、蘇頌、張元素、朱丹溪、李時珍等醫(yī)家都曾提到過它。東漢張仲景的名著《金匱要略》中有數個方劑配用川芎，比如芎歸膠艾湯、溫經湯、當歸芍藥散、當歸散、酸棗仁湯等。
川芎喜氣候溫和、雨量充沛、日照充足而又較濕潤的環(huán)境，但苓種培育階段和貯藏期，則要求冷涼的氣候條件。此外，川芎青睞土層深厚、疏松肥沃、排水良好、有機質含量豐富、中性或微酸性的砂質壤土。這些元素，都江堰市石羊場、彭州市敖平鎮(zhèn)等地都具備。因此，自宋代起，川芎藥材質量均以蜀川為勝，道地產區(qū)分布較集中。
以彭州為例，從海拔489米到海拔4814米，孕育了豐富的自然景觀。高原、山林、淺丘、湖泊、平壩盡收眼底，豐富多樣的地形條件使其成了“天然的動植物寶庫”“中醫(yī)藥的百草園”�！芭碇莸牡乩硖攸c、氣候條件、雨量情況，都非常適合川芎生長。除了這些，種植傳統(tǒng)也非常重要，彭州種植川芎的歷史很長�！迸碇菔行l(wèi)健局相關負責人說，自明代起，川芎和彭州便成了“莫逆之交”。
數據顯示，彭州川芎常年種植約6.2萬畝，年產量約1.8萬噸，銷量約占全國川芎總產量的3/4，每年出口東南亞、歐盟等地約2000噸。
對女性十分友好
劉中興給患者看病開方時，經常用到川芎。
身為四川省都江堰市中醫(yī)醫(yī)院院長，劉中興上學時專業(yè)學的是中西醫(yī)結合骨傷。“治療骨傷往往需要活血化瘀，川芎是很常用的一種藥材，被稱為血中之氣藥。”他說，川芎活血祛瘀作用廣泛，適宜瘀血阻滯各種病癥;可治頭風頭痛、風濕痹痛等癥。
“都江堰有著上千年的川芎種植歷史。”在都江堰市石羊鎮(zhèn)的川芎產業(yè)園，四川修治堂藥業(yè)有限公司總經理劉忠模介紹，特殊的自然環(huán)境造就了特殊的道地藥材。得益于都江堰特有的土壤、氣候生態(tài)條件和藥農豐富精良的栽培技術，這里所產的川芎根莖個大飽滿，質堅實，辛香氣濃郁，切面呈菊花狀、油性足，因此得名“菊花心”川芎。
“川芎是速效救心丸的主要原材料之一�！眲⒅夷＝榻B，川芎“上行頭顛，下走血海，內行血氣，外散風寒”，對于對頭痛眩暈、月經不調、經閉痛經、風寒濕痹、跌打損傷等都有很好的療效。
“自古就有‘頭痛不離川芎’之說，在中醫(yī)臨床上，川芎經常搭配其他藥材，用于治療各類疼痛。”四川修治堂藥業(yè)有限公司副總經理游興波介紹，例如川芎茶調散，就是由川芎、荊芥、白芷、羌活、甘草、細辛、防風、薄荷等中藥組成，常用來治療風邪頭痛。
“川芎是一味對女性十分友好的中藥材，可以治療多種婦科疾病，例如改善女性的月經不調及閉經、痛經癥狀，還可以用于治療產后惡露不盡及產后瘀痛�！庇闻d波說，“當然，孕婦是禁忌使用川芎的。孕婦生產后，我們當地人喜歡在燉雞、燉排骨時放1—2片川芎，幫助排出惡露、促進身體恢復�！�
現代中藥學研究發(fā)現，川芎的主要成分包括阿魏酸、揮發(fā)油(洋川芎內酯、藁本內酯等)、生物堿(川芎嗪)等。川芎能提高冠狀動脈血流量，擴張腦血管，降低血管阻力，改善心肌的血氧供應，對于預防心血管疾病、腦梗死等血栓性疾病具有一定幫助。
據廖俊波介紹，以肉實、質優(yōu)、效佳而享譽全國的“敖平川芎”，阿魏酸含量達2.5%，是現行國家標準的10倍以上。
修復土地整治鎘超標
從野生到人工種植，川芎的產量提升了，藥效、品質下降了嗎?影響藥效、品質的因素主要有兩方面，一個是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有無改變，一個是農藥化肥等農業(yè)投入品的使用。
都江堰、彭州都是川芎歷史上的道地產區(qū)，氣候、土壤、水、溫度等環(huán)境因素沒有發(fā)生根本性改變。
“以前，由于土壤污染、農業(yè)投入品施用不當，比如不當使用農藥、化肥，再加上重金屬鎘容易被植物吸收并在植物體內富集，種種因素造成川芎容易鎘超標�！眲⒅夷Ｕf，為此，公司在種植川芎前進行了土地修復，通過栽種向日葵來吸附土壤中的金屬鎘，同時加大科技投入，同四川省中醫(yī)藥科學院、成都中醫(yī)藥大學等將川芎除鎘作為科研項目，經過實施驗收已經結題。此外，大量使用有機肥改良土壤，在種植過程中，減少使用農藥或使用毒性小的農藥等。
“我們將都江堰得天獨厚的自然資源及川芎‘高山育苓、平壩種植’的傳統(tǒng)進行有機利用，推動川產道地藥材全產業(yè)鏈優(yōu)化升級，促進中醫(yī)藥產業(yè)高質量發(fā)展�！眲⒅夷Ｕf。
川芎渾身都是寶，根莖可以藥用，川芎葉片也可以食用。都江堰、彭州等地如今仍有食用川芎苗的習慣。
每年的2—5月，川芎萌生新葉，鄉(xiāng)間地頭綠意盎然，馨香四溢，人們摘下一大把幼嫩苗葉，做成涼拌小菜，清新開胃。當地人還喜歡用川芎煮湯燉菜，川芎燉雞、川芎肘子、川芎鍋貼、川芎丸子湯……不僅味道鮮美，還有行氣活血、緩解風寒頭痛等食療作用。
川芎牙膏、川芎面膜、川芎洗發(fā)水、川芎精油、川芎足浴包……如今，在都江堰、彭州等川芎產地，經過各方努力，一系列中醫(yī)藥本草功效的大健康產品陸續(xù)問世，傳統(tǒng)道地藥材川芎不斷解鎖新角色、煥發(fā)出新生機。
延伸閱讀
上山采蘼蕪，下山逢故夫。
長跪問故夫，新人復何如?
新人雖言好，未若故人姝。
顏色類相似，手爪不相如。
新人從門入，故人從閤去。
新人工織縑，故人工織素。
織縑日一匹，織素五丈余。
將縑來比素，新人不如故。
這首漢代樂府詩，講一位棄婦從山上采摘蘼蕪歸來時和前夫偶遇，交談中可知新婦無論從長相，還是勤快勁兒，都不如棄婦。前夫也很思念前妻。
在解讀這首詩的時候，人們往往要問，這么好的媳婦兒，為什么會被拋棄?問題的關鍵就在“蘼蕪”這種植物上，古人相信蘼蕪可使婦人多子，因此有人懷疑棄婦是因不能生育而被休。
這種說法有道理。蘼蕪是川芎的苗。川芎具有活血行氣、祛風止痛的功效。中醫(yī)在治療不孕不育方面經常用到川芎，通過配伍調理全身氣血陰陽平衡而對不孕不育起到一定的調理作用。
（責任編輯：華康）
